前車之鑑:沈湎食色之娛,梟雄霸業轉頭空
中國歷史大戲,異彩紛呈。春秋戰國時期,霸道流行,天下紛爭,逐鹿中原,一劍在手,問天下誰是英雄?
那時候,勢力強盛的諸侯國國君,常常召見其附庸國的國君。
魯共公致祝酒辭
有一次,梁惠王魏嬰(魏罃)召集了魯國、衛國、宋國和鄭國等諸侯國的國君議事,事後,梁惠王設宴娛樂款待。在酒酣耳熱之際,梁王請魯國的國君,也就是魯共公,為這次宴會致祝酒辭。
魯共公也真是有才,旁徵博引,排比言事,娓娓道來,說出一番深刻的道理:從前,堯帝的女兒讓儀狄造酒,味道很美,就進獻給大禹。大禹喝了酒,感到味道甘美,於是疏遠了儀狄,並戒絕美酒,說:「後世必有因嗜酒而亡其國的。」齊桓公半夜感到肚子餓,易牙就烹熬燒烤,做出美味可口的菜肴獻給齊桓公,桓公吃得很飽,睡到第二天早晨還沒醒,他說:「後世必有因貪味而亡其國的。」晉文公得到美女南之威,一連三天因迷戀美色不理朝政,於是推開南之威,遠離美女,說:「後世必有因好色而亡其國的。」楚王登上強台,遠望崩山,俯瞰左邊的長江,右邊的洞庭胡,下臨彷徨大澤,有樂而忘死的快感,於是他發誓不再登上強台,說:「後世必有因陶醉於高台、美池而亡其國的。」
「醉翁之意不在酒」,魯共公的祝酒辭中,巧妙的排比引證,大禹疏儀狄而戒酒,齊桓公食美味而不醒,晉文公遠南威而拒色,楚莊王不登強台而排樂,委婉而中肯地勸導梁惠王消除侈靡淫樂,不然有亡國之虞。
祝酒辭中提到的春秋第一霸主齊桓公「食美味而不醒」,到底是怎回事呢?
春秋時期的五位霸主,稱作「春秋五霸」,五霸也就是五伯,古代用「伯仲叔季」來稱呼長幼排行,「伯」就是長的意思,今天的話來說,也就是「諸侯長」吧。
齊桓公在當上齊國國君之前,也經歷困難險阻,在位期間的早年,拋下私怨,任用管仲等大批賢士,使得弱小的齊國一躍成為春秋時期最富有的國家,「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」,「尊王攘夷」,公元前651年葵丘之會,諸侯擁立,事業達到頂峰,成就諸侯盟主霸業。
然而,齊桓公修為不濟,雖然也曾經省悟到美食誘人的憂患,但沒有把持住自己的慾望,最終毀於食色之娛,迎來悽慘的人生結局。
齊桓公的食色之娛
《戰國策‧東周策》的記載:「齊桓公宮中七市,女閭(供人邪淫的場所)七百,國人非之。」齊桓公的宮中有七個市,其中有邪淫的場所七百處,受到國人非議。這樣看來,在齊桓公霸業如日中天之際,食與色在他的宮中也在「蓬勃發展」,禍福相倚,歷史給他的迷局埋下伏筆。
齊桓公的夫人有三位:王姬、徐姬和蔡姬,但這三位都無子嗣。桓公後宮還有許多姬妾,兒子有十多個,受寵的妾有六人。其中有五人的兒子,後來都陷入王位繼承的紛爭,讓齊國陷入了混戰。他們分別是:寵妾長衛姬,生無詭(又作無虧);寵妾少衛姬,生惠公元;寵妾鄭姬,生孝公昭;寵妾葛嬴,生昭公潘;寵妾密姬,生懿公商人。
齊桓公以鄭姬所生的兒子昭公為太子,但是齊桓公寵幸廚師易牙和閹人豎刁,這易牙和豎刁兩人都得寵於長衛姬。長衛姬為她的兒子無詭遊說,齊桓公也曾經允諾立無詭為君王。桓公的賢相管仲死後,五個公子都想要繼承王位,掀起一場明爭暗鬥的風暴,在混戰中,齊桓公也深受其害。
管仲的最後忠告
齊桓公稱霸以後,過了六年,幫助齊桓公成就霸業的管仲病危了,眼看不治。齊桓公很著急,前往探視。病榻前,桓公問道:「仲父之後,何人堪任?」大臣中誰可以繼承您的位置呢?
管仲說:「知臣莫如君。」管仲的回答也很有意思,君主應該比任何人更都了解自己的臣子,您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哦。其實,管仲也很清楚齊桓公大不如早年般知人善任了。
齊桓公有三個近臣,分別是易牙、開方、豎刁,這三個人,深得桓公的寵信。齊桓公就問:「易牙怎麼樣?」
管仲回答道:「愛護自己的兒子是人的常情,但是他忍心對兒子殘忍下刀,違反人性,到底為了什麼?他能真心愛護君主嗎?不可任用。」
齊桓公又問:「開方怎麼樣?」
管仲回答道:「開方是衛國公子,他遠離自己的父母,放棄太子的千乘之享而跑來齊國當臣下,來迎合君主,侍奉您十五年不省親,這不是人之常情,這種人城府很深難,別有用心,也不能用。」
齊桓公又問:「豎刀自宮以近寡人,他的忠貞還有可疑之處嗎?」
管仲回答道:「人都是愛惜自己的身體的,然而他忍心自宮,並非人情,到底是圖謀什麼?真是忠貞於君主嗎?這種人另有私慾,更難以信任。」
齊桓公說:「好吧。」 於是,齊桓公把易牙、開方、豎刁他們全部遣散走人。
把持不住自己的慾望,導致悽慘結局
過了三年,齊桓公覺得三年來飲食都得不到滿足,心情也不快樂,後宮和國事也打理不好,於是就把他們召回。易牙、豎刀、開方遂而專權。第二年,齊桓公一病不起。這時,五個公子各自樹立黨羽爭位,啟動一番混戰,宮內大亂。
不久,齊桓公病入膏肓。易牙和豎刀得寵於齊桓公,又受寵於衛長姬,機會來了,於是聯手造反,殺了齊國群臣,擁立衛長姬的兒子無詭為君。他們把桓公軟禁到寢宮裡,閉塞宮門,在門外又築起高牆,不許任何人見齊桓公,高牆下只開了一個小洞。開方則把齊國七百社的土地和人口歸給衛國。太子昭無奈,只得奔宋國避難。
有一個宮人從小洞鑽進,到達齊桓公的寢室。桓公說:「我想吃東西。」宮人回答說:「我拿不到食物可以給您。」桓公說:「我想喝水。」宮人回答說:「我拿不到水可以給您。」桓公問道:「為什麼呢?」宮人回答說:「易牙和豎刀聯合起來造反,閉塞宮門,築了高牆,不讓人進入,所以我沒辦法拿到。」
齊桓公如夢初醒,悲哀長嘆,眼淚湧出,說道:「唉,聖人所見先知先覺,實在是長遠啊!若是死者有知,我將有何面目去面對仲父(管仲)呢?」於是桓公用衣袖蒙住了自己的臉。最終,一代霸主被活活餓死在宮中。
爭位的兒子們及其黨羽,互相攻打,沒有人敢為齊桓公入殮殯葬。齊桓公的屍體上屍蟲滿生,其上僅用一扇楊木門板遮蓋,就這樣足足放置了兩個多月,腐爛生蛆,蛆蟲都爬出宮門外去了。
直到這一年十二月,公子無詭勝出,齊桓公才得以入殮待葬。
三個月後,宋襄公率領著諸侯兵送齊太子昭(其母鄭姬)回國而伐齊。齊人恐懼,就殺了國君無詭。齊人將要立太子昭,這時四公子的擁護者攻打太子,太子又奔走宋國。後來,宋國打敗齊四公子的軍隊而立太子昭,是為齊孝公。這場爭立引起的動亂直到次年八月才稍消停,那時齊桓公的棺柩才得以下葬。
繼位者無德 霸業轉頭空
後來,齊孝公被開方所殺。開方立了公子潘(其母葛嬴),是為齊昭公。
齊昭公死後,他兒子捨立為齊君。齊昭公之弟商人弒捨而自立,是為齊懿公(其母密姬)。齊懿公殘忍無德又好色。在他還是公子之時,與人(丙戎之父邴歜)爭獵輸了,等他成了齊君,就把那人的腳斬斷,又叫他的兒子來當僕人。
齊懿公看上「庸職」之妻的美色,就把「庸職」的妻子納入後宮,讓她的原丈夫來當車夫「驂乘」。五月的某天,懿公遊於申池。這時,心懷怨恨的車夫和僕人碰上了,他們密謀報復。後來兩人在車上設計殺掉了懿公,然後棄屍竹林,亡命而去。
懿公死後,齊國人因為懿公無德,把他繼位的兒子也廢了。齊桓公的兒子公子元和他的母親少衛姬,因為齊國陷入爭位亂局而到衛國避亂。這時,齊國人從衛國迎迴避亂的公子元回國即位,是為齊惠公。
至此,在齊桓公死後,爭立的五個公子都先後當上了齊國的國君,但是,他們的人生都陷入相互爭鬥及殘殺中,累及後代和國家,齊國的雄風和霸業早已蕩然然無存。
編後感語:霸而不德 前車之鑑
中國的歷史是信史記載,基本上是陳其事,記其言,述而不引。魯共公的祝酒辭中,提到的齊桓公,晉文公和楚莊王,這三個人都名列「春秋五霸」之榜,都成就過霸業,是當時的一代梟雄。
然而,不同的是,晉文公省悟到美色誘人的憂患,並且能夠在後半生自我把持戒色,所以人生沒有誤在美色之中。楚莊王也省悟到陶醉於山河美池的情色危險而發誓遠離。後來,還道出了「止戈為武」的根本含義,不盲目追求武功而修行德業,為傳統文化添上亮麗的一筆。
有道德的約束,能把持克制自己的慾望,成為晉文公和楚莊王破局的關鍵。
《春秋左氏傳》說:齊桓公多嬖寵,內寵姬妾六人,外則寵幸宦人豎刁、廚師易牙等,因此而亂國。點出了齊桓公的霸業落入亂世,根源在於色與食之欲。《千金記》說:「飽暖思淫慾」,對應到當時的「齊桓公宮中七市,女閭七百,國人非之。」
所以說,齊桓公雖然知道沈湎美味(色)可以亡國,卻把持不住慾望,美味勾連小人和美色之亂,終於還是引發衰亂,霸業成空,而且現世現報,禍及自身。
其實,還不僅僅這些哦。因為,「上行下效」,齊桓公這樣公開設「女閭」,臣民也會被帶歪,傷風敗俗,帶動社會道德下滑,作孽造業,這才是影響命運的根本。當然,當時有很多人也能辨別出來,所以說「國人非之」。但是,管仲苦心經營換得暫時富強的齊國,轉眼之間就煙消雲散了。九泉之下,如果管仲知悉,不知作何感想!
透過齊桓公的故事,不難看出,不重德的人群和事業,無論曾經多麼顯赫一時,終難辭其咎,慘澹收場。像這樣的故事,在歷史上,不知道發生了多少。
閉卷思來,不勝唏噓!那麼,這其中的因由是什麼呢?
法輪功創始人李洪志先生在《富而有德》一文揭開謎底:「德乃生前所積﹐君﹑臣﹑富﹑貴皆從德而生﹐無德而不得﹐失德而散盡。」
(參考資料:《史記‧齊太公世家第二》《史記正義》《戰國策‧魏二‧梁王魏嬰觴諸侯於范台》《春秋左氏傳‧卷十二僖元年,盡五年》《管子‧小稱》)